我体验过峰巅,也体验过低谷。我曾在考试前颤抖,确信自己真的什么也不会;后来,我成了一个看着学生们恐惧地颤抖的人,成了一名意识到自己权力的教授。留存于这两种体验之中的是怀疑主义,即怀疑已经取得的知识储备。
在学生们进行考试时,难道我们不是踮着脚尖,像那些在不可知的深渊上走钢丝的人那样走路?再如,虽然按理来说,我们对自己的那门课是非常熟悉的,但是,在主持考试时,难道我们不是小心翼翼,避免问那些自己都可能答不上来的问题,直到我们转而对自己的不足感到心满意足?
我本人就曾这样。这是有益的,因为我们何必记着某样不再有用的东西,而让自己感到沉重呢?多年后,在加利福尼亚,我遇到我在维尔诺上学时的哲学教授,他还记得我在考试时论述过的那几个18世纪的英国哲学家。我回答他说,这些人的名字,我一个都不记得了。
教我民法的教授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他说,我们不可能理解民法,还说,只有上帝或许能得A,他自己只能得C。因为,他对学生们还能有什么指望呢?说完这话,他给了我们一堆问题和答案,并说:“记住这些,考试内容全都在里头。”
然而,装懂是一种重要的社会礼仪。人们可能会怀疑,我们那位民法专家的解决方案是无法接受的。在屏风的一边,学生装懂,如果他装得巧妙,他就能拿到高分数。
换句话说,是假装有知识的技巧,而不是知识本身,得到了回报。在屏风的另一边,是那位教授。他披着教授服,周身上下是权威的荣光,忙着保持自己的形象,尽管他也常常万分怀疑整个教学本身的意义,以至于他都想坦白地对学生们说:“鄙人对这门课一无所知。”
在人文课程的笔试中,起决定作用的是运用恰当的语言的能力。所谓恰当的语言是某某“主义”所用的那种,而那种“主义”则是主考官所擅长的。“主义”的种类一直在变换,会变出一套属于它们自己的词汇和行话。让学生感到悲哀的是,他往往没来得及做好运用这“主义”的准备。
我们在写作时,肯定会顾虑到那个将阅读你作品的人的观点,最最起码不以某种与他格格不入的东西去刺激他。机灵和顺从被认为是这种仪式的组成部分。
亲爱的孩子们,要利用你们的个人特质。既然我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我承认,我在打分时,并不总是能做到很客观;我愿意给那些迷人的女生打高分。
每个人小时候都干过拿镜子折射阳光的事,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好好想过这件事。
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光线移行,但超出这一范围,光线便消失了。从这样一种观察中大概可以看出小科学家朝演绎推理方向进步的智力倾向,当然并不一定如此。
如此运作的世界会使他完全着迷。说实在的,无论你面向何方,到处都能使你产生相似的惊讶。世界收藏着无数细节,无不值得注意。
如此组织起来的世界妙趣无限;崭新的发现会层出不穷。这就像一次穿越迷宫之旅,当我们穿行的时候,迷宫也在悸动,在变化,在生长。
我们独自进行这一旅程,但同时也参与全人类共同的事业,参与各种神话、宗教、哲学、艺术的发展,以及科学的完善。驱策我们的好奇心不会满足,既然它不会随时间流逝而稍减,它便是对于死亡趋向的有力的抗拒。好奇的反面是厌倦。没有什么还有待认知,日光之下已无新事——所有导致这一结论的观点都是错误的,是被厌倦或病态所左右的。
先生,你能否使我确信,当我们一天老于一天,还会有更新鲜的景象向我们展开,就像旅途中我们每经过一个新的转弯所看到的那样?我能使你确信这一点。一切看起来好像都一样,但还是不一样。
那些由于对知识的饥渴而跨到死亡边界之外的思想者和诗人令我尊敬,令我产生共鸣。斯威登堡的天堂是建立在无止境地获取知识并学以致“用”(usus)的基础之上的,否则皇家矿业协会勤勉的评估员该如何设想天堂?七十岁的威廉·布莱克去世时唱着赞美诗,他坚信——不只是相信,而且还知道——他将被载向永恒的知识的猎苑,那里再不会有能量或想象的荒废。
倘若有那么多人在数千年的时间里努力地想要发现、触摸、命名、理解一个有着无数维度的难以捉摸的现实,那么好奇心一定是一种强大的激情。那把我们说成是一张纸上的二维形影的人何其聪明:很难跟平面人解释高于这张纸一厘米、身处三维空间之中的什么东西,更别说存在于其他维度之中的东西了。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