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汉疫灾以来,我之所见,所感,皆如醉眼世界,颠倒梦中,情绪亦从恐慌转入麻木,觉得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
冷清的大街,封闭的小区,戴着口罩的行人,还有荡在寒风里的寂寞的灯笼,日后必会变成一段别样记忆,留存于我这样不经世面的心胸里了。
小时候见过水灾,那年村里的堤坝被河水灌满,眼见着白茫茫的洪水接着天,天上飞鸟纷乱,水上大鱼窜跳,实在觉得害怕,惊奇。
有一回,半夜里正睡得沉,忽听见外面有人喊救火,往窗户上一看,只见红红的火光忽隐忽现,心里就一个激灵。
不时,便听见胡同里脚步纷乱,人语嘈杂,水桶声,呼喝声,像一阵狂风般地从门外刮过去了,床上的我,蒙头躲在被子里,只吓得手心出汗,心里怦怦乱跳。
2003年春天,北京闹非典,居委会的人上门发中药,一时间大街小巷,药香扑鼻,劳保店里,橡胶手套、消毒夜,喷水壶脱销,大爷大妈们排队抢盐,抢醋,抢板蓝根。
某时某日,我正坐在中关村大街上的一辆公交车里,看着电子城外空荡荡的天桥,不知所谓。
直到后来听说死了很多人,才觉得有些后怕。
人在太平日子里过得久了,大约很想碰到几件特别的事,即在普通人的心里,也总会揣有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恶意。
少时看《水浒传》向往那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世界,现在才知道那些所谓的英雄,不要家,不要女人,不惜杀父害兄,只为了他们自己逞强,义气,实在自私得很。
只有经过七灾八难的人,才知道清平世界,花好月圆,当属第一要紧,人活着,亦只有自生自灭,寿终正寝,才算得上不负此身。
这场新冠肺炎疫情,无疑会超过十七年前的非典,数万名确诊患者和疑似病例正在等待命运的判决,现在看来,治愈和死亡这两扇门,似乎还离他们很远,这些丰满的生命亦只有到了生死一线。
才会感受真正的恐惧。
大年初三,小区开始封闭,听见外面树立围挡的金属声,才觉得这件事离自己很近。
每日无事可做, 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不停地刷微博,有时会在冷清的胡同里徘徊几步,看着西边的夜空上,那一弯细瘦的月牙发呆,不知不觉,元宵已至。
我踩着地上厚厚的残雪,抬头看一眼月明中天,只觉心里悲喜模糊,毫无滋味。
涉想那些确诊的人,尤其是身在武汉,等待治疗的人,是多么无助,难过,这种病的易感性,超乎想象,那些因自身传染给家人的患者,便更要在难过中添上自责。
每一个因此死去的人,都会给这个世界留一道怨恨,这怨恨不知加诸于谁,这怨根不知如何泄愤,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忽然像个病鸡似地毫无价值的死掉了,实乃横祸奇冤。
然而灾难就是灾难,举国上下,没有人乐见于此,因为没有谁能从灾难中得到好处,更没有谁会无情到幸灾乐祸。
日子还会继续,明天照样会有三月四月,惊蛰雨水的来,普通人的希望很简单,即使大千世界,互为陌生,也希望多活人,少死人,让久违的生活,恢复常态。
说得自私些,我只想回到开心的日子,所以才不想看见世间的痛苦。每一个活着的人,也应该向死者深致默哀,要时时想着,正是这些随机死去的人,才换得你的活命。
书为伴,笔同行,彼同心。语录集-最美语录